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青山 > 第370章 驳斥
    第30章驳斥

    回到陈府时,已是深夜。

    马车刚在勤政园门前停稳,陈迹便已跳下马车。

    司曹癸提醒道:“在陈府里也要心才是。让你的丫鬟亲煮饭做菜,莫假借外人之,免得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陈迹还没到门前,突然回身认真道:“今晚多谢大人守护左右。”

    司曹癸摇摇头,冷淡道:“不必多此一举,保护你也只是为了大业而已。”

    陈迹笑了笑:“还是要一声谢谢的。”

    罢,他敲开侧门往里走去。

    司曹癸看着缓缓合拢的褐色木门,靠在车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府内,陈迹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去,远远看见银杏苑灯火未灭,连门也是开着的。

    来到门前。

    满与和尚俱都不在院中,他看见陈礼钦坐在院中石凳上,右臂搁在石桌上撑着额头。

    听闻脚步声,陈礼钦慢慢抬起头来:“怎么此时才回来你最近不该在外面逗留太久,外面不甚太平。”

    陈礼钦黝黑的面色泛着酒红,眼神也略微混沌,应是喝了酒的。

    陈迹拱道:“陈大人在此等候很久了”

    陈礼钦没与他寒暄,直截吩咐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吧,我这几日便要调任金陵同知了,你们随我一同前往金陵。不用带太多东西,到金陵再买现成的就是。”

    金陵乃宁朝开国都城,后因防备景朝才迁都京城。

    待迁都后,因金陵乃太祖所定都城,后人遵循祖制不好废除,所以金陵一直作为陪都存在,甚至还保留了五府六部。

    一开始宁朝政事皆在金陵处理,所以有“宁朝政本在南”的法,直到成祖时才把权力重心放在北边。

    如今金陵五府六部皆是些年老体弱的官员,被以“金陵事简”为由,打发到金陵“视事”,其实没有实权这里也是张拙卖官鬻爵的主要收入来源。

    而金陵同知也与其他地方不同,是正四品。

    陈迹拱道:“恭喜陈大人迁升,但在下是羽林军百户,恐怕走不得。”

    陈礼钦站起身来:“不碍事的,你有张拙照拂,他会帮你处理好调令的。”

    陈迹没有话。

    陈礼钦见陈迹不为所动,当即缓和了语气劝道:“人人都京城繁华,实则金陵更加繁华一些。那里万商云集、酒旗高挂,城内四十余里皆铺以巨石,每坊必有戏楼,琵琶巷日夜弦索不绝,聚宝门车马如织”

    陈迹笑了笑:“陈大人,我并非因京城繁华才留下来的。”

    陈礼钦又换了辞:“那里还有精通弹词的瘦马,到了夜里秦淮河上的画舫千帆过尽,每座画舫住着数十位名妓”

    陈迹摇摇头打断道:“陈大人,这不是你擅长的辞,倒也不用如此拙劣相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走。”

    陈礼钦醉醺醺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大房与二房数十年恩怨你可知我陈家几十年前二房如何成了家主,又如何殒命你可知道我陈家主家为何一分为三这当中的恩怨是非太多,绝不是你能掺和的!我与你过多次了,莫要参与到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事情,他们杀红了眼是真会闹出人命的!”

    此话一处,陈迹看到正屋窗户上多了两个影子,一个头上扎着双丫髻,一个头上光滑圆润

    这两人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恨不得把窗户纸撕破了听。

    陈迹对陈礼钦好心提醒道:“陈大人息怒,不要急,莫叫旁人听了笑话。”

    陈礼钦喘了几口粗气,缓缓道:“他们想争,便让他们争去,二房陈礼治心思歹毒,大房又何尝不是心思深沉他们大房自己的腌臜事都没完没了,你去趟这浑水做什么你听我一句劝,随我去金陵,近几年莫再回来了。”

    陈迹摇摇头:“不行。”

    陈礼钦勃然大怒:“不行也得行,你必须跟我走。”

    陈迹平静道:“陈大人,我在京城还有事情要做。”

    陈礼钦忽然哂笑道:“你有何事情,不就是觉得抱上了张拙的大腿可我也明摆着告诉你,张二姐的婚事张拙了不算,他那位发妻了才算,那女人怎会让自己女儿嫁一个庶子除非你入赘张家!”

    窗户里,满的影子忽然站直了身子,似是要往院子里冲。和尚在她身后紧紧拉着,这才没让她冲到院子里。

    陈迹镇静道:“陈大人酒后失言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陈礼钦语重心长道:“我让你去金陵,明明是为你好啊”

    陈迹忽然打断道:“陈大人何必做出十分关心我的模样在靖王府的时候,您选的也是陈问孝,而不是我。”

    陈礼钦怔在原地:“你你怎么知道是张拙告诉你的还是张夏告诉你的”

    陈迹笑了笑:“陈大人,在下没别的意思,也没有为此感到难过。只是想告诉陈大人,您从始至终都只是担心事情会牵连到您身上而已,您是一个善于明哲保身之人,自去金陵就好了,放心,我不会牵连到您的。”

    陈礼钦勃然大怒:“我明哲保身我只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陈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上,留着自己的有用之身造福百姓不好吗”

    “造福百姓”陈迹若有所思:“陈大人,固原百姓危在旦夕时,你在哪里”

    陈礼钦张了张嘴,没有出话来。

    他躲在龙门客栈的楼顶。

    陈迹直视着陈礼钦:“陈大人在固原明哲保身时,问宗兄长还敢怒斥景朝贼子陈大人可还记得固原死去的半城百姓陈大人可还记得陈家在固原驿遭人毒杀的三十四口人命陈大人恐怕已经忘了,但我没忘,问宗兄长也没忘,所以他才会将自己锁在苑中日日夜夜温书,闭门不出。”

    陈礼钦迟疑着道:“我也没”

    未等他完,陈迹对陈礼钦躬身作揖:“陈大人慢走。”

    陈礼钦身子晃了晃,而后双眼黯淡无光的往外走去,直到回了自己所住的青竹苑,才回过神来。

    梁氏从正屋中迎出来招呼丫鬟为其端来热水。

    她用帕子以热水打湿:“老爷今日与人应酬了我交代后厨用青梅和莲心做了醒酒汤,一会儿就端来给您。”

    陈礼钦看着她的侧脸叮嘱道:“夫人,我要调任金陵了,你收拾收拾东西随我一同前去。到金陵了再置个大些的宅子,也免得你在这勤政园里还要看人脸色。”

    梁氏的动作忽然定住,双浸在水里,忘了将帕子拧干。

    陈礼钦松着袍服的领口,疑惑道:“怎么了”

    梁氏垂下眼帘:“老爷自去金陵吧,问宗马上就要科举了,妾身得留在京城照看他。”

    陈礼钦沉声道:“他已长大了无需你来照看。”

    梁氏抬起头来,温声道:“老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这辈子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了,得守着他才行。金陵路途遥远,我待会儿就让下人给老爷准备行李,马车的垫子也得加厚些才行,再带些路上翻看的书籍”

    陈礼钦怔然许久,双慢慢垂下:“好好好,我一个人前往金陵,你们都留在京城。”

    他踉踉跄跄往屋里走去,梁氏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梁氏不再理会,只定定站在院中,目送陈礼钦进屋。

    咚的一声,屋门被陈礼钦重重合上,梁氏在院中站了许久。

    银杏苑。

    陈迹推开正屋的门,满与和尚猛然背过身去,满不知从哪摸来一块抹布,装模作样的擦起桌子。

    和尚闭上双眼,里捏着一串念珠,默默背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陈迹没好气道:“行了,装什么呢”

    满赶忙扔下抹布,笑嘻嘻道:“公子总算把三老爷驳斥了,您早就该驳斥他了。早些年姨娘就过,三老爷胸有大志,嘴上也得漂亮,奈何皮囊里装得都是稻草。”

    和尚睁开眼。

    还没完,满怒道:“把眼睛闭上!”

    和尚又乖乖闭上了眼睛。

    陈迹愕然:“这是怎么了”

    满犹豫道:“这和尚有他心通,与人对视就能看穿旁人心思,吓人的狠。公子,您怎么把这种和尚领家里来了,赶紧把他送回缘觉寺吧,不然我的您的心事都被他看穿了。”

    陈迹失声笑道:“没事,我不怕。和尚把眼睁开吧,没事的。”

    和尚刚把眼睛睁开,满又把自己眼睛闭上,她摸索着往门外走去:“公子,我去给您烧热水擦脸哎!”

    满闭着眼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没事吧”和尚一脸无辜的跑去搀扶满。

    满惊慌失措的往耳房逃去:“啊啊啊你别过来!”

    待屋里安静下来,陈迹纳闷道:“你故意逗她呢吧”

    和尚双合十,神色虔诚:“阿弥陀佛,逗一天了。”

    陈迹:“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三更天,陈迹醒来时满坐在床榻边上抱着黑猫,脑袋一点一点的睡着觉,和尚则被满撵去了东厢房。

    他轻轻脚起身,悄悄离开银杏苑,来到勤政园侧墙下。

    陈迹轻轻跃起,单在墙檐上一勾便悄无声息的蹲上侧墙灰瓦上,默默打量着外面。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一路往安定门赶去。

    他要提前踩点。

    先蚕坛位于京城外,出了安定门再走三里地便是。

    届时羽林军持仪仗开路,解烦卫居中护卫,五城兵马司散落街道喝退行人。皇后会从北安门出宫,经鼓楼拐进顺天府街,再拐上安定门街出城。

    陈迹思索着,这一路上是否有会将郡主掉包或者有没有办法制造混乱将其带走,再送往外城躲藏

    韩童是郡主的亲生父亲,是否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将郡主送走

    陈迹沿路观察许久,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安定门距离皇宫太近,合计不到两里地路程。真要用火器制造混乱,只怕内城九门会立刻落闸,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德胜门、安定门、宣武门、崇文门

    根本来不及逃离内城。

    届时还会引来所有大内行官,解烦卫和密谍司会发了疯似的将内城犁上一遍,连陈家、齐家、胡家、徐家都没有理由阻止内廷搜查,谁阻止谁就是共犯。

    而且,陈迹也不确定韩童到底愿意为郡主冒多大的风险。

    他往回折返。

    经过棋盘街时,迎面驶来一架马车,陈迹低着头躲进屋檐下的阴影里快步离开。

    马车在便宜坊门前缓缓停稳,车里的人却没有下车而是默默掀开窗帘,透过缝隙看着陈迹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待彻底看不见陈迹时,车里的人才放下窗帘。

    车夫去便宜坊敲了敲门,内里有人推开门走出来,站在车前抱拳道:“东家总算回京了。”

    车夫用竹条掀开车帘,显露出车里端坐的黑衣女子。

    女子戴着一顶黑纱帷帽,平静问道:“近来有什么要紧事”

    车下站着的汉子紧张道:“回东家,九被银钱迷了眼,不心损失了四十万张边户盐引。陈家盐号的陈阅许诺他借用四十万张盐引,办完事后如数奉还,且有两万两白银做佣金。眼下陈家盐号事情没办成,那四十万张低价卖出的盐引也要不回来了。”

    女子淡然问道:“九呢”

    汉子低头禀报:“正被三爷挂在房梁上打。”

    女子拎起裙裾下车,往便宜坊内走去:“打有什么用,先把那四十万张盐引拿回来才是正事,我这辈子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